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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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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8 章

自從蕭祁頌坐下後, 蔔幼瑩便覺脊背僵如冷鐵,腦中渾沌一片,無法思考, 甚至雙眸不敢往左方看上一眼。

飯桌之上氣氛微妙。

蕭帝蹙眉冷眼, 面色不豫。

昨日蕭祁頌當著所有賓客的面直接擄走新娘, 這事他還沒找這個兒子算帳呢, 這會兒倒敢直接到他面前來了,他自然給不了對方好臉色。

可為了不影響這頓午飯, 他並未發怒, 只冷冷看了蕭祁頌一眼並移開了視線。

一旁的湯後心裏則十分擔憂, 若祁頌心裏一個不快,與他哥哥當場打起來可如何是好?

不過見自己小兒子始終面容平靜,神色坦然,絲毫沒有要發怒的跡象, 她便略松了口氣, 稍稍放心了些。

而後目光又落在蔔幼瑩身上, 見她臉色有些蒼白, 便關心道:“瑩兒看起來氣色不好, 可是生病了?要不要找禦醫來看看?”

蔔幼瑩微怔了瞬:“不用了, 我...”

正斟酌著如何回答, 一旁的蕭祁墨倏忽握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,對母親莞爾:“母後不必擔心,阿瑩只是昨夜有些勞累,沒休息好罷了。”

她身子一滯,下意識想將手抽回來, 可蕭祁墨看著只是虛虛一握,實際手上有些力道。

她知道, 他在做給對面的人看。

湯後此時的視線正在她身上,她不好動作太明顯,便暫且由他握著,隨後勉強扯了扯嘴角:“是啊,只是沒休息好,勞煩娘娘擔心了。”

“不是生病就好,若是沒睡好,等用過午膳再去小憩一會兒吧。”湯後道。

蔔幼瑩表面鎮靜頷首,其實心下忐忑不安,絲毫不敢擡眸去看對面人的眼神。

但蕭祁墨卻敢。

他光明正大的直視著蕭祁頌,感受著後者眼裏迸射出來的濃烈恨意。似乎心中十分愉快,連唇角也不自覺勾起了些微弧度。

蕭祁頌此刻的眼神說想把他剮了也不為過,若換做平日裏,以他的性子早就不顧場合地掀桌了。

可今日卻破天荒的忍了下來。

他收回視線,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,繼續垂首用膳。

蔔幼瑩一只手吃飯不方便,因此蕭祁墨只握了一會兒便松開了,隨後往她碗裏夾了一塊魚肉。

手中的玉箸頓在碗沿,她欲言又止,抿了抿唇,終是伸向了那塊魚肉。

可玉箸還未將它夾起,便聽對面幽幽傳來一句:“她不愛吃鯪鯽魚。”

“......”蔔幼瑩腦中嗡的一聲,蕭祁墨更是臉色微變。

氣氛一瞬間降至冰點。

帝後二人同時看向蕭祁頌,蕭帝眉間皺得更深了,沈聲斥道:“沒規矩,好好吃你的飯。”

湯後則幹笑了兩聲,連忙出來打圓場:“這魚刺多,確實不好吃。來人,撤下去吧。”

話落,身後的宮女便上前撤掉了魚。

蕭祁墨不動聲色收起眸底寒意,轉頭看向蔔幼瑩,彎唇笑道:“抱歉,是我疏忽了。”

她微微搖頭,垂眸不作言語。

這頓飯於蔔幼瑩而言吃得異常艱辛,小半個時辰恍若被無限拉長,無法感覺時間的流逝。

她並不清楚蕭祁頌的視線是否在自己身上,她只覺得自己只要坐在那兒,便渾身如蟲蟻啃噬般不自在,甚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。

不過好在一頓飯總有吃完的時候。

飯後,蕭帝去了勤政殿處理政務,湯後本想留蔔幼瑩再說一會兒體己話,可看她臉色實在不好,便放她與蕭祁墨一起回了東宮。

一頓飯下來,同為女人的湯後自然感覺出了一絲異樣,便將也準備離去的蕭祁頌單獨留了下來。

待屏退殿內宮人後,她疑惑問道:“頌兒,你和瑩兒之間......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?”

蕭祁頌冷臉坐在一側,反問:“能發生什麽事?”

湯後自是不清楚,只是覺得蔔幼瑩面對他時的態度有些奇怪。

之前祁頌對自己說,是他單方面喜歡蔔幼瑩,而她對此並不知情。

可從她方才的反應來看,似乎......

不像不知情的樣子。

湯後臉色逐漸嚴肅,逼問道:“你同我說實話,瑩兒可知曉你愛慕她一事?還有,昨日你帶走她之後到底發生了何事?”

聞言,一向對母親恭敬順從的蕭祁頌卻倏地站了起來,語氣冷淡:“阿娘,您現在來問這個有何意義呢?”

“你...”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,“你這是何意?”

“當初是您和爹瞞著我定下婚事的不是嗎?那日夜宴,您當眾宣布阿瑩要嫁進蕭家的時候,您知道我有多高興嗎?可您卻從未想過對我坦白實情,讓我像個傻子一樣,自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裏。如今,您又有什麽資格要求我對您坦白呢?”

“你,你...”湯後也站起身,卻被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
她的小兒子仿佛一夜之間變了個人。

從前見著她總愛笑,如今在她身邊待了半個時辰,一刻也不曾對她笑過。

從前雖然時常頂撞他父親,但對她卻是無有不順從的,可今日竟連她也敢頂撞。

雖說早就料到會有今日,可當它真正來臨時,做母親的難免會感到一陣痛心。

湯後走上前,拉著他的手試圖解釋:“兒啊,我們做父母的也有自己的苦衷,阿娘也為你爭取過機會,可命該如此我也沒有辦法,你別恨娘…”

蕭祁頌緩緩抽出自己的手,瞳中晦暗,居高臨下地道:“阿娘,您是我母親,對我有生養之恩,再如何我也不能將您當作我的仇人,但…”

他頓了頓,聲音低了幾分:“今後我的事情,我自有主張,就不勞煩母親過問了。”

說罷,不給湯後再開口的機會,便拱手轉身,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昭仁殿。

看著前方逐漸縮小的背影,湯後不知不覺紅了眼眶。

她十月懷胎,拼了命才生下來的兒子,似乎從今日起…

就要離她愈來愈遠了。

……

今日見了祁頌,蔔幼瑩難免心情低落,本想回寢殿小憩一會兒,卻發現那位掌事姑姑竟依舊跪在庭院裏。

她不知脫水了多久,嘴唇幹燥蒼白,眼眸半闔,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,似乎下一刻就要暈過去。

蔔幼瑩一看見她,便想起出門前的場景。

蕭祁墨嘴上說著讓她給自己請罪,可自己明明已經寬恕了她,她卻不敢起,而蕭祁墨也用一副笑臉無視了自己的決定。

方才也是如此,明明答應過自己不會為難祁頌,可卻當著他的面故意用語言和動作去刺激他。

偏偏事後總喜歡擺出一副盈盈淺笑的模樣,讓這旁人都以為他對自己有多溫柔體貼。她若是表現出抗拒,倒成了她不知好歹。

如此一想,本就心情不佳的她現下更是燃起了一團無名火。

她朝那位姑姑徑直走過去,語氣冷硬:“起來。”

對方意識漸退,見她過來,仍舊勉強挺直脊背,聲音虛弱無力地回道:“奴婢不敢擅自起身。”

“何為擅自?你是向我請罪,我既饒恕了你的罪過你為何不起?還是說在你心裏,我只是一個借住在此的人,沒資格決定你有罪無罪?”

話音甫落,掌事姑姑立即匍匐在地:“奴婢不敢!”

蔔幼瑩懶得再與她多言,直截道:“我問你最後一遍,你起不起?”

“奴,奴婢…”

她正為難,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。

“小姐讓你起來,為何猶猶豫豫?”

蔔幼瑩回頭,便見蕭祁墨微笑著朝自己走來,身後還跟著好些日子沒見的蕭蕓沐。

地上跪著的人連忙挺直脊背,意識回籠,身子開始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。

“你還不起?”他道。

她一怔,立即站了起來,忍著膝蓋的酸痛踉蹌了幾步。

又聽他說退下去,這才松了口氣,拖著步子離開了庭院。

蔔幼瑩對他的到來沒什麽好臉色,可當著蕭蕓沐的面又不好太明顯,便只將視線放在她身上,笑著問道:“蕓沐,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?”

蕭蕓沐上前牽過她的手,滿眼喜悅:“幼瑩姐姐,啊不,現在要叫嫂嫂啦。”

她勉強笑了笑:“蕓沐,還是同以前一樣喚我吧,我現在還只是蔔幼瑩。”

“好吧。”她道,“姐姐,你上次說把邢遇帶來教我騎射的,他現在在哪兒呀?”說著,便伸長脖子朝屋頂望去。

蔔幼瑩聞言一楞,自己倒把這事兒給忘了。

昨日邢遇將自己帶t回相府後便被爹爹召了回去,因是成親之日,不方便讓他再跟著自己,爹爹便將他留下,現下應當還在相府。

於是她告訴了蕭蕓沐。

後者一聽,興奮的小腦袋頓時耷拉了下去:“啊—,我還以為今日能看見他呢。”

一旁的蕭祁墨笑著打趣兒:“看來阿蕓這是情竇初開了。”

“哪有!”她臉頰微紅,羞怯地瞪了他一眼,“哥哥就知道取笑我,姐姐,你看他呀。”

蔔幼瑩牽起唇角,不作回應,只說:“我後日要回家,屆時我同父親提一下,他若同意,我便再將邢遇帶過來。”

“好耶!”

一聽又能見到他,蕭蕓沐高興地用力抱了她一下,而後道:“那我便不打擾哥哥姐姐啦,我回去等你的好消息,走啦。”

說完,便帶著侍女又蹦又跳地離開了庭院。

蕭蕓沐的身影消失後,蔔幼瑩的勉強維持的笑容也跟著煙消雲散。

她看了蕭祁墨一眼,什麽也沒說。

畢竟庭院裏邊還有來來往往的宮人在,大庭廣眾之下不好同他提起今日之事,於是徑直走向了屋內。

蕭祁墨知道她有話對自己說,便自覺跟在她身後一同走了進去。

哢一聲,推拉的房門緊閉。

“你…”她才剛起了個頭,背後忽然壓上來一股重量,一雙緊實的手臂圈在她腰間。

他下頜抵著她的肩,溫熱的呼吸吐在她頸窩上,嗓音輕軟:“阿瑩,我錯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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